清潔小小姐

三至五月舉行過香港國際電影節後，在八、九月交界又有夏日國際電影節。本來考慮看原裝和重拍版本一同放映的《小城之春》，但時間不配合，之後也就把這個電影節拋諸腦後。上星期友人買了戲票，但臨時未能出席，把票讓我，我看了這齣《清潔小小姐》(Sunshine Cleaning)。

編劇 Megan Holley 在報章讀到關於清潔血案現場這門事業的報道，覺得有趣，就寫下了自己首個劇本，參加比賽並得獎了。《陽光小小姐》(Little Miss Sunshine) 的監製有份擔任評判，看中了這劇本，將之搬上銀幕。

《清》稱得上女性獨立小品，編、導皆是女性，以「過來人」身份把「中女」的處境和命運頗為寫實地反映出來。影片描寫年過三十未婚女性的生活、事業、愛情，在形勢不妙的情況下，如何自強，如何帶眼識（男）人，儘管沒有新鮮觀點，態度卻挺積極的。跟《陽》一樣，故事有黑色幽默，有挫敗，有傷感，但主角終於把艱苦的生活轉化成生命的動力，有笑也有淚。

故事提到母親早逝，令眾人留下陰影：父親 Joe 頑固，不斷搞生意希望自力更生；妹妹 Norah 性格反叛，外表野性；姊姊 Rose 當清潔女傭，擔起照顧家人的責任，同時還要獨力撫養行為看來有點古怪的兒子 Osacr。Rose 跟中學舊情人兼有婦之夫 Mac 一直有染，後來因為 Oscar 在學校惹了麻煩，當警探的 Mac 又告訴她清潔案發現場是個不錯的賺錢門路，一心想考取地產經記牌照的 Rose 就說服 Norah 幫忙，同時得到清潔用品店老闆 Winston 幫忙，兩姊妹向人生的新一章進發，然而世事常生波折……可幸到結局，一切看來又雨過天晴了。

電影含蓄，卻見層次豐富，主題觸及孤獨、失去、成長。Rose 和 Norah 因媽媽早逝而留下陰影，長大後，彼此生活上各遇難題，通過清潔凶案場這門生意來賺錢，還通過幫助別人，讓自己也慢慢看通人生，尋回自尊，學會瞭解和接受自己。

故事內容不複雜，敘事手法不花巧，但結合了喜劇、人性和感情元素，導演在一些細節上流露出非主流的幽默感。跟《陽光小小姐》比較起來，《清》顯得平實、直白。片中有幾場戲本來可以拍得誇張、煽情，但導演採用較寫實的形式去表達，不曉得有沒有一點物傷其類的成份？像 Rose 在高中時任啦啦隊隊長，是校內風頭躉人物，跟公認的校草（足球隊四分衛）拍拖，是眾人眼中的天之驕女。步入中年（其實也只是三十出頭），家庭、事業、愛情每一項都夠她煩上半天。到有錢人家做清潔女傭，原來屋主是中學同窗。張學友在《男人四十》也有同類經驗（張是高材生，畢業後當中文教師。人到中年朋友聚舊，其他人都生活富貴，有人請張替自己上國際學校的兒子補習中文。張身處其中感到格格不入，自慚形穢）。Rose 沒有個人事業，但不斷為生活奔波，可她的一眾舊同學（也是她當年的「手下敗將」）都沒有事業，但全都嫁個有錢人，安心做家庭主婦了。

Rose 也有令不少「中女」備受困擾的愛情問題。她最大的感情寄託是同是高中舊愛 Mac。男方有妻有兒，老婆更是當年的舊同學。Rose 和 Mac 定時幽會，只因為她想有個男人抱抱自己。外人（包括 Norah）看在眼裏，都認為 Rose 太傻，但不少當局者都知道，找個男人依傍是何等重要。導演在這條支線上也沒有炮製眼淚或製造衝突，反而讓一切歸於平淡，看來不免有少許「童話化」。

至於演員表現，演 Rose 的 Amy Adams 平穩稱職，表情自然、得體。過去兩三年，她已經在不同電影表現出自己多面的演技，有機會再上一層樓。演 Norah 的 Emily Blunt 很搶鏡。之前看過她在《穿 Prada 的惡魔》演那個不吃飯的女秘書。Norah 開始時看來成事不足、敗事有餘，但其實她很想逃避現實，便自我封閉。Emily 把 Norah 性格轉變的層次都表達出來，顯得自然輕鬆，觀眾也逐漸感到 Norah 是個有趣的女子。演爸爸的 Alan Arkin 是舞台劇、電視、電影的資深演員，憑《陽光小小姐》贏得包括金像獎的多個最佳男配角獎項。他當然演得不錯，但沒有新鮮感。演 Oscar 的童星 Jason Spevack 不漂亮但有趣。至於演 Mac 的 Steve Zahn 樣子有點怪。Mac 腳踏兩條船，本來就不討好，但最後竟然「得體」地離場，不致於頂着「賤男」之名直到完場。

片子是好看的，才 92 分鐘，但如今連電影小品也要搞噱頭，《清潔小小姐》又顯得略為平淡一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