山盟海誓

電影資料館搞的「修復珍藏」系列放映真的值得看。早幾年本地搞過劉別謙 (Ernst Lubitsch) 影展，新一期的修復珍藏就選映了兩齣劉別謙的作品。回歸日放映的《山盟海誓》(Eternal Love) 一早買了票，卻錯記了在七月二日，幸好前天早上偶然察覺搞錯了，總算沒有錯過一齣精彩的老電影。

來自德國的劉別謙可說是大師級導演，作品跨越默片和有聲電影時代。因第一次世界大戰，他轉到好萊塢發展。最初聽說他的名字，是他出色諷刺喜劇，男女關係是常見主題。在二十一世紀看劉別謙，另一驚喜是他的愛情觀念非常前衛，直到今天也毫不落伍。複雜的人物關係在他的鏡頭之下，一切條理分明，徐疾有致。前天看的《山盟海誓》是他最後一部默片，八月份放映的《璇宮艷史》(The Love Parade)　則是他的第一部有聲電影。

《山盟海誓》片長僅 73 分鐘，但足以道出一個人物關係包含矛盾、錯置等元素的完整而豐富的故事。電影講述在法國大革命戰爭期間，法國和奧地利劍拔弩張，夾在中間的瑞士不免受影響。法軍瑞士小鎮所有人交出武器，打獵維生的 Marcus（John Barrymore 飾）不從。後來他為心上人、牧師的女兒 Ciglia（Camilla Horn 飾）交出了。但好事多磨，戰事結束，一直單戀 Marcus 的 Pia（Mona Rico 飾）使詐搶走 Marcus，Ciglia 決定下嫁一直痴戀自己但妒忌心很重的 Lorenz（Victor Varconi 飾）。一對有情人從此各有所屬，其實難捨對方。隆冬時分，有人喪命，四角戀終要來個了斷……

電影根據 Jakob Christoph Heer 的小說改編，仔細地看，四角戀情其實不很浪漫：Pia 一直立心不良；Marcus 不覊，也有點不解溫柔；Ciglia 對情事太純真，為人優柔寡斷；Lorenz 情深，卻醋意太大。唯有電影中的阿爾卑斯山實景間中為觀眾帶來一口清涼空氣。

飾演 Marcus 的 John Barrymore 是當時的紅星，既拍電影，也主演很多舞台劇，更獲譽為那個年代美國最出色的「哈姆雷特」。他的孫女正是後來《E.T. 外星人》中的可愛女娃、如今是好萊塢演而優則演／監的 Drew Barrymore。可惜跟很多早年好萊塢紅星一樣，John Barrymore 也酗酒，最後可說是把事業和生命都斷送在酒精之上。

此片值得看，編劇把人物關係整理得宜，演員也很稱職。導演對於各種場面的調度和演繹都流暢自然，舉重若輕。配合不少實景拍攝，例如 Marcus 和 Pia 在險要山徑之上拖拉角力，毫無花巧，教觀眾看得捏一把冷汗。電影的美工和攝影也出色，小處安排得體用心。

還有兩段讓人難忘。首先，戰事結束後，村民一起開化裝舞會，氣氛熱鬧，男主角 John Barrymore 演出了如雜耍般的動作鏡頭。另一場是 Marcus 在大風雪下登山打獵失蹤，Pia 跑遍全村找人營救丈夫。本來 Lorenz 和 Ciglia 在愉快地享用晚餐，Pia 一來，敏感的 Lorenz 察覺到 Ciglia 神色有異，從而轉入結局高潮。這一段 Camilla Horn 和 Victor Varconi 都有精彩演出。片末一場雪崩，跟整個故事的題旨配合來看，是個教人意外卻又無懈可擊的安排。

電影的結局跟英文片名 eternal love（永恆的愛）倒是配合的，但中文譯名「山盟海誓」只考慮到英文片名的意思，跟故事內容並不完全對應。男、女主角沒錯一直深愛對方，但在結局之前，他們彼此倒沒有訂過什麼盟誓。